破產債權保障｜破產程序中應收賬款質權的實現

2022-12-23 11:18:15 2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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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企業應收賬款設立質權在融資性擔保業務中被廣泛應用。為設立有效的質權，在形式層面應當完成登記公示；在實質層面應當審核所質押應收賬款的真實性及可實現性并書面通知應收賬款債務人，針對“將有應收賬款”還應明確“特定化”賬戶監管。有效設立的質權可避免當出質人因不能清償到期債務而進入破產程序時該筆債權被認定為普通債權，喪失擔保債權優先清償的意義。那么，在破產程序中針對有效設立的質權該如何實現優先清償呢？本文將針對破程序中不同情形下應收賬款質權的實現展開論述。

一、應收賬款質權實現的方式

應收賬款質權的實現即指債務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發生當事人約定的實現質權的情形時，質權人有權就該應收賬款及其收益優先受償。在我國現行法律中并未對應收賬款質權的實現作出特殊規定，其實現方式適用《民法典》第四百三十六條關于動產質權實現的一般規定，即質權人可以與出質人協議以質押財產折價或拍賣、變賣質押財產所得價款優先受償。但基于應收賬款質權標的的特殊性，也有法官及學者認為應收賬款質權作為一種以金錢債權為標的質權，其擔保物權性質具有明顯的特殊性，質權人行使權利時可以直接請求給付。針對上述爭議，經筆者在中國裁判文書網站內檢索近三年來最高人民法院與各地高級人民法院裁判的關于應收賬款質權實現的案例，法院的裁判觀點主要分為以下兩類：

（一）質權人有權直接向應收賬款債務人請求支付

在信達資產訴華電科工應收賬款質權糾紛案【（2020）浙民終1408號】中，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認為，應收賬款質權的標的僅限于金錢之債，故質權人行使質權時有權直接要求應收賬款債務人給付相應款項，而無需采取折價、拍賣或變賣之方式。且參照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53號指導案例，應收賬款質權人亦有權請求應收賬款債務人直接向其支付所涉應收賬款。即為充分保護質權人的利益，在出質債權與主債權均屆清償期，主債權未受清償時，質權人可以直接向應收賬款債務人收取主債權范圍內的金錢額度，用于主債權的清償。

（二）按法律規定對應收賬款進行折價、變賣或拍賣

在歌倫資本訴山東龍力應收賬款質權糾紛案【（2019）京民終1444號】中，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認為，依據動產質權實現的一般規定及哥倫公司與龍力公司簽訂的《應收賬款質押合同》中約定，“債務人未按時足額償還全部或部分貸款、融資款本金時，乙方有權依法拍賣、變賣應收賬款，并以所得價款優先受償”，由此判令歌倫公司應通過申請拍賣、變賣應收賬款的方式行使質權。

針對上述兩種觀點，筆者認為應收賬款質權的實現不應僅限于法律規定的一般動產質權的實現方式實現，即進行折價、拍賣、變賣。應收賬款質權的標的為金錢之債，即由債務人向債權人支付一定數額的貨幣，若在此過程中增加折價、拍賣、變賣的過程則無異于重復金錢給付的行為，不僅使上述處置程序失去了意義，也給各方增加了負擔。且在司法實踐中，應收賬款通過拍賣、變賣處置不僅價值較低，處置成功率也較低。通過在阿里司法拍賣平臺檢索，截至2022年10月31日，應收賬款處置多為破產類案件處置，近三個月的成交率幾乎為零。由此，為實現應收賬款質權也應當允許質權人有權直接向應收賬款債務人請求支付；當所應收賬款的應收賬款無法收回時，可再進行拍賣、變賣保障質權實現。同時，質權人在簽訂質押合同時，也可直接在合同中約定質權行使方式，并將該內容一并通知應收賬款債務人。

二、應收帳款質權在破產程序中的實現

（一）出質人破產的情形下

當出質人進入破產程序時，應收賬款質權實現方式與程序外實現并無太大差異。但基于破產程序的特殊性及破產程序是為了全部債權人能夠公平受償的宗旨，在破產期間對債務人的特定財產享有的擔保權暫停行使，因此質權人需通過向管理人申報債權并在由管理人催收回款的范圍內實現質權。具體流程如下：

基于不同類別的應收賬款具有不同的特征，質權人通過破產程序實現應收賬款質權時，應當注意以下問題：

1.質權標的為現有應收賬款的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有關擔保制度的解釋》的相關規定，當應收賬款債務人已經向出質人履行債務的，質權人無權再要求應收賬款債務人向其履行債務，但應收賬款債務人接到質權人要求向其履行的通知后，仍然向應收賬款債權人履行的除外。因此，質權人在設立質權時應當及時通知應收賬款債務人，阻止其再向出質人履行債務，避免質權的行使受到侵害。同時，在破產程序中，質權人應當在所質押的應收賬款范圍內優先受償，若出質債權價值超出其所擔保的債權總額，超出部分將納入出質人破產財產；若出質債權價值不足其所擔保的債權總額時，債權總額項下未清償部分將轉為普通債權，在破產程序中按照同類債權進行受償。

2.質權標的為將有應收賬款的

在中行遼源分行訴麥達斯鋁業破產債權確認糾紛案【（2020）吉民終335號】中，麥達斯鋁業違約未將質押的合同價款回轉到質押合同中約定的賬戶，導致無法將回收款項與質押合同項下約定的款項進行區分。但吉林省遼源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不應僅以進入指定賬戶作為質押債權特定的唯一依據，麥達斯鋁業破產后管理人所制作的《質押應收賬款回款情況表》也可以作為依據。同時，中行遼源分行優先受償權得以實現的時間節點應當自中行遼源分行向管理人申報債權之間開始計算，即中行遼源分行優先受償的范圍應為其申報債權之日以后的應收賬款質押基礎合同項下的回款。

由此可見，質權人應當注意質權實現的范圍及特定賬戶的管理情況，若管理人在接管出質人企業后，未及時將質押合同項下持續產生的應收賬款特定化，則會減少應收賬款質押的范圍，損害質權人的利益。鑒此，當出質人進入破產程序之后，質權人應當及時與管理人就債權數額及特定化賬戶管理進行溝通，對管理人核定的債權數額及優先清償范圍積極提出異議，必要時也應采用訴訟的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

（二）應收賬款債務人破產的情形下

1.主債權未到期，應收賬款債務人破產

若未達到質權實現的條件，即債務未到期或還未發生當事人的約定質權實現的情形時，質權人無法作為應收賬款債務人的債權人向管理人申報債權并對特定應收賬款主張優先受償權。在應收賬款質押的法律關系中，應收賬款的質權人和債務人，雙方之間基于質押合同和相關債權合同的關聯，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法律關系，即在質權存續期間，質權人是應收賬款債務人的可能清償對象；若出質人自行清償債務的，隨著質權的消滅，出質人恢復成為應收賬款債務人的清償對象，而質權人與應收賬款債務人脫離關聯?；趹召~款質押合同項下的基礎債權債務關系，應收賬款債務人僅是可能成為質權人的次債務人，雙方之間并無直接的債權債務關系。鑒此，依照《企業破產法》第四十四條之規定，質權人無法依照破產程序行使權利，在這種情形下，質權人應當督促出質人向應收賬款債務人申報債權，并要求出質人將其在破產程序中所獲清償予以提存，待出質人不履行到期債務或者發生當事人約定的實現質權的情形時，可在應收賬款質押擔保的范圍內要求出質人予以清償。

2.主債務期限屆滿，應收賬款債務人破產

質權人屆期未受清償行使質權的，質權人轉換為應收賬款債務人的實際清償對象，此時，一般認為質權人有權通過破產程序行使權利，但質權人在申報債權時應當注意以實際對出質人享有的債權金額為限，并在該部分債權范圍內享受債權人應有的表決權，在最終分配時，質權人可在與出質人共同申報的入質債權金額范圍內優先受償。

在此試舉一例說明：

（1）關于申報金額：超出質權范圍的500萬元應由A公司申報并無疑問，基于質權人實際所享有的債權僅為有600萬元（假設無息），超出600萬元的部分非其權利范圍，故C公司申報的金額范圍應限于600萬元，其余400萬元應由A公司申報。

（2）關于有財產擔保債權人的權利：債權質押目的在于保障質權人實現其債權，在C公司對其申報的600萬元應收賬款上存在依法設立的質權，即C公司有權以物保債權人身份在有財產擔保組行使表決權。

（3）關于分配清償：C公司申報債權所獲得的清償款即用于清償C公司的債權，在A公司申報的出質債權范圍內的400萬元債權所獲清償款應優先用于清償C公司。如果C公司與A公司共同申報的合計1000萬元債權所得分配款仍未足額清償C公司，則由其自行承擔質物價值不足額的風險。A公司另行申報的500萬元債權因其不屬于應收賬款質押合同項下的質押范圍，故該部分清償款，質權人無權受償。

三、結語

綜上，應收賬款質權的實現方式雖沒有特別規定，但在實務中多采用直接請求支付的方式實現。在破產程序中，不同的情形下質權人應當注意不同的權利實現要點，積極與破產管理人就債權數額進行溝通，及時行使權利，最大限度保障自己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