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壓覆——評多少就賠多少？
伴隨著我國經濟的不斷發展，國家為改善民生，持續投資建設基礎設施，包括鐵路、公路等。在建設基礎設施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發生壓覆礦山的情形，當建設單位與礦業權人無法就壓覆賠償協商一致時，雙方為合理確定壓覆賠償金額，往往會訴諸人民法院尋求解決，法院為了公正的確定賠償金額往往會委托評估機構就壓覆導致的礦產資源價值損失或礦山建設成本損失進行評估。對此，很多人會誤認為法院啟動了評估程序，說明賠償的事情就穩了，評估機構作出的評估結果就是最終的賠償金額。然而真相并非如此，下文筆者將結合司法裁判案例就壓覆評估賠償款項的確定問題進行分析闡述，供廣大讀者了解。
由于礦產資源價值和礦山建設成本的確定是一個較為復雜和專業的問題，為了較為準確的估算礦產資源價值和礦山建設成本，需委托相應資質的評估機構進行評定。礦山壓覆賠償糾紛案件中，人民法院在裁判認定賠償金額時均會參考評估機構出具的評估結果。根據筆者的辦案經驗，評估結果僅是人民法院在認定賠償金額的一份佐證資料，評估結果并不等于賠償金額，人民法院最終在裁判確定賠償金額時，還需要綜合考慮壓覆礦山的具體情況，包括壓覆區域是否導致不能開采礦產資源、為壓覆區域直接投入的建設成本等。筆者結合司法裁判案例說明如下：
01
建設項目用地雖與礦區存在重疊，但并不影響礦產資源的正常開采，因此不做壓覆處理，此種情形下即使法院委托開展了司法評估，建設單位仍無需承擔賠償責任。
以廣東省潮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2020）粵51民終51號《二審民事判決書》為例：本案中，饒平縣大嶺山礦泉水公司對大嶺山飲用天然礦泉水進行開發利用，廣東省國土資源廳于2004年8月17日頒發了采礦許可證，采礦許可有效期間自2004年8月持續至2019年4月30日。2005年12月31日，國家發展改革委發文批復同意新建廈門至深圳鐵路。深鐵路于2007年11月23日動工建設，2013年12月28日全線通車運營。饒平縣大嶺山礦泉水公司主張其持有的采礦權被深鐵路壓覆，要求賠償壓覆損失。為確定壓覆損失，饒平縣大嶺山礦泉水公司于2018年4月11日向法院提出書面評估申請，請求對被壓覆大嶺山天然礦泉水采礦權價值損失進行評估，法院依法定程序委托北京北方亞事資產評估事務所進行評估，經過認真評定估算，確定“饒平縣大嶺山礦泉水公司采礦權”在評估基準日時點的價值為2042.14萬元。
對此，廣東省潮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根據《國土資源部關于規范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審批工作的通知》第二條：“壓覆礦產資源是指因建設項目實施后導致礦產資源不能開發利用。但是建設項目與礦區范圍重疊而不影響礦產資源正常開采的，不作壓覆處理。”故本案雖存在廈深鐵路公司的鐵路建設項目與大嶺山礦區范圍重疊的事實，但如不影響礦產資源正常開采的，也不能認定為構成壓覆。而根據廣東省自然資源廳在本案訴訟期間向本院出具的“粵自然資礦管[2020]397號”《廣東省自然資源廳關于饒平縣大嶺山礦泉水有限公司采礦權礦泉水受壓覆情況的復函》，廣東省自然資源廳認可大嶺山礦泉水公司的采礦權的延續性。大嶺山礦泉水公司雖有提供其擬開采的礦泉水資源的水質變化等證據，但未能提供有資質的地勘鑒定機構進行鑒定證實大嶺山礦泉水的水質因廈深鐵路公司建設涉案高鐵項目而受損害不能開采的事實，故其主張采礦權受壓覆的事實和法律根據均不充分，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納。最終，廣東省潮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未支持饒平縣大嶺山礦泉水公司索要壓覆損失的訴訟請求。
02
建設項目壓覆部分采礦權的，主張壓覆造成的資產損失僅限于直接服務于壓覆礦產開采的范圍，此種情形下即使法院委托對全部資產價值進行了評估，法院仍不會支持建設單位按照評估結果進行全額賠償。
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的（2021）最高法民申4806號《再審審查民事裁定書》為例：本案中，由于垣澠公司在修建河南澠池至山西垣曲高速公路河南段從澠池縣上洼鉀長石礦新一采區通過，致使新一采區由于壓覆而停產，為新一采區生產而修建的運輸道路、柏油道路、水泥路及料場由于其他采區無法使用而被迫棄之不用。新一采區的采礦權人為金海公司，金海公司據此向垣澠公司主張壓覆賠償，要求垣澠公司賠償運輸道路、柏油道路、水泥路及料場損失共計107.8828萬元。訴訟過程中，委托評估機構對道路損失等進行了評估，評估結果為基建平臺、生產平臺、攔水壩、礦區生產道路合計評估補償價值539.7099萬元；新一采區為開采壓覆資源設備補償價值19.327246萬元；長期待攤費用88.73萬元。
對此，最高人民法院經過審理認為，本案中，垣澠公司修建的河南澠池至山西垣曲高速公路河南段對金海公司的采礦區域造成的壓覆系部分壓覆。故金海公司主張的資產損失應限于直接服務于壓覆礦產開采的范圍，具體損失數額需結合評估公司出具評估報告所涉及的實物予以甄別認定。結合原審法院查明的案件事實可知，金海公司主張資產損失中的運輸道路、柏油道路、水泥路及料場，均未因案涉高速公路的修建而直接損壞，金海公司可繼續在對澠池縣上洼鉀長石礦二、三采區的開采活動中使用，故不應列入本案賠償范圍。其要求垣澠公司賠償運輸道路、柏油道路、水泥路及料場損失缺乏事實根據，原審法院予以扣減并無不當。
金海公司澠池縣上洼鉀長石礦區原有四個開采區，案涉高速公路壓覆區位于由原一、四采區組成的新一采區內，現有證據不能證明二、三采區也因案涉高速公路的修建而不能正常生產，且金海公司亦未能舉證證明其主張的基建平臺、采區生產平臺、攔水壩、礦區生產道路等建筑物類資產及機器設備、車輛等設備類資產全部服務于壓覆礦產，長期待攤費用全部為壓覆礦產所應分擔，故以上損失不能全部視為金海公司因案涉高速公路的修建而受到的損失。鑒于金海公司提交的證據不能明確區分新一采區內對應的損失數額，而金海公司原有四個采區，二審法院結合各開采區的開采方式、高速公路壓覆區及金海公司主張的基建平臺、采區生產平臺、攔水壩在整個礦區所處位置等實際情況，經過現場踏勘后酌情確定案涉評估報告內該部分損失中的50%為垣澠公司修建案涉高速公路給金海公司造成的資產損失，具有事實依據，行使自由裁量權亦未失當。
律師意見
除上述內容外，人民法院在裁判認定壓覆賠償金額時，還會綜合考慮礦山的其他情況，例如資源儲量、礦權有效期限、礦山生產狀態、用地等。為盡可能追求壓覆賠償金額的合法、公正，律師建議實施礦山壓覆索賠工作，必須做到如下兩點：
1、認真準備證據材料，證明礦山因壓覆遭受了經濟損失
由于礦山壓覆索賠糾紛案件往往較為復雜，在礦山壓覆索賠案件中，即使啟動了壓覆礦山價值評估程序，并非就意味著可以獲得壓覆賠償，評估結果即是壓覆賠償金額，人民法院委托評估機構開展評估工作僅是查明案件事實的一種手段。故此筆者建議，為確保可以獲得合法公正的壓覆賠償，在啟動評估程序的同時，需精心準備證據材料用以證明壓覆對礦產資源正常開采造成的不利影響，給礦山造成了經濟損失，以及為服務壓覆礦產開采的范圍進行的建設投資損失等。
相較于啟動評估程序，筆者建議應更加重視索賠證據材料的準備，確保可以使法官認同礦山遭受的經濟損失與壓覆之間存在因果關系，避免盲目啟動評估程序，非但無法按照評估結果獲得壓覆賠償，還需額外承擔高額的評估費用，致使損失進一步擴大。
2、認真參與評估工作的各個關節，監督評估工作合法公正的開展，確保評估結果合理公正
人民法院對外委托開展評估的工作流程為：
1、選定具備相應資質的評估機構，選定方式為由當事人在人民法院司法委托專業機構的名冊中協商確定，協商無法確定的，則搖號隨機確定。當事人認為評估機構或評估人員與本案有利害關系的，有權申請回避。
2、確定鑒定材料，人民法院應當組織當事人對鑒定材料進行質證，未經法庭質證的材料，不得作為評估材料。當事人無法聯系、公告送達或當事人放棄質證的，評估材料應經合議庭確認。對當事人有爭議的材料，不得直接交由評估機構選用。
3、組織現場勘驗，評估機構需現場勘察的，人民法院司法委托管理部門應提前通知當事人，并邀請案件承辦人參加。任何一方當事人不按時到現場的，不影響勘察的進行。
4、確定評估基準日（或價值時點）。
5、組織雙方當事人對評估報告進行質證。
6、審查與采信評估報告。
基于上述，為確保評估結果的合理公正，筆者建議當事人應按時積極參與法院組織開展的評估工作的每個環節，認真選定評估機構，對評估機構和評估人員進行監督；對鑒定材料進行認真質證；按時參與現場勘驗工作；針對評估基準日和評估方法的選定提出意見和建議；無論對于評估結果是否滿意，均應認真對評估報告進行質證。
作者簡介
劉群律師為山東大學法學學士，北京市朝陽區律師協會環境與資源業務研究會委員。
擅長領域：礦業行業法律事務（包括公司法律事務、合同糾紛法律事務等）。自執業以來主要從事礦業行業法律服務，例如為礦山企業提供常年法律服務、訴訟法律服務、融資及并購法律服務等。
曾參與處理100+件涉礦法律糾紛事項，包括礦山轉讓糾紛、礦權壓覆補償/賠償糾紛、礦業權退出保護區法律糾紛、礦山承包糾紛等。為多家礦山企業提供常年法律服務，包括合同等法律文件的審查起草、法律培訓、法律咨詢等等。
劉群律師工作兢兢業業，深受客戶信賴，獲得客戶的高度評價。
*聲明：本文觀點僅作為交流討論目的，不可視為樹人律師事務所正式法律意見或建議。如您有任何法律問題或需要法律服務，歡迎與本所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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