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破產制度的建立是我國社會信用建設的重要標志，正確處理好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與債務之間的關系，是個人破產制度發揮應有價值的關鍵。
 

明晰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有利于促進個人破產中債權債務的公平、合理解決，平衡債權人和債務人以及其他相關利益人的利益沖突。個人破產的落腳點與企業破產一樣，均圍繞著債務人財產體現經濟價值，用以清償各類債權，實現統一公平清償債權。不論是個人破產還是企業破產，只要發生財產處置行為，均面臨稅費繳納及相關稅務的處理問題，如何準確識別和處理相關稅務問題，選擇適當的稅務方法，對節省財產處置稅費，提高債權清償具有重要意義。

 

一、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

（一）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范圍

個人破產制度下，債務人作為自然人，所享有的財產因人身依附性、法律規定的不同而有別與企業破產中債務人財產。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范圍的認定關系廣大債權人實現公平受償和債務人自身利益的保護。與企業破產制度一樣，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應當是破產受理時屬于債務人的全部財產，包括管理人決定債務人繼續進行經營活動取得的收益、債務人財產轉讓所得或孳息、債務人享有投資收益權產生的收益、交由他人管理的屬于債務人財產以及其他合法原因取得的財產。
 

但是，根據深圳個人破產條例，個人破產中存在不納入清償債務的債務人財產，即豁免財產。豁免財產主要有債務人及其所撫養人生活、醫療、學習的必需品和合理生活費用、為職業發展需要必須保留的物品或者合理費用、對債務人有特殊紀念意義的物品、勛章或者其他表彰榮譽物品、沒有現金價值的人身保險、專屬于債務人的人身損害賠償金、社會保險金以及最低生活保障金等、依照其他法律法規或者基于公序良俗不應當用于清償債務的財產均屬于豁免財產范疇。但同時也規定，豁免財產價值較大，不用于清償債務明顯違反公平原則的，不認定為豁免財產。

 

（二）個人破產中財產分類

一般情況下可以將個人破產中債務人財產按照其財產的性質進行劃分，為便利管理人處置變現和分類處置，筆者認為可以結合《民法典》對財產的相關規定，將個人破產中財產可以分為有形財產和無形財產兩大類。

1.有形財產

該類型項下財產主要為不動產。根據《民法典》第114條、115條規定，民事主體依法享有物權，而物權包括不動產和動產，是依法對特定的物享有直接支配和排他的權利，包括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一般情形下，個人破產中涉及債務人購買的有形財產如房屋、車輛、家具家電、高檔首飾奢侈品等能夠體現財產價值的一切有形財產，并能夠在個人破產中納入到債務人財產并處置變現用以清償債權的全部財產。

 

2.無形財產

該類型項下財產主要為無形資產，如債權、知識產權、股權等。根據《民法典》第118條、123條、125條規定，民事主體依法享有債權，請求特定義務人為或不為一定行為的權利；依法享有知識產權，作品、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等專利均可屬于個人享有的知識產權；依法享有對個人投資企業的股權和其他投資性權利等等。除此之外，能夠產生經濟效益的虛擬財產也應當劃入債務人無形資產中，例如網絡賬號（如QQ賬戶）因其某些特殊屬性獲得財產價值、比特幣“挖礦機”因其具有財產屬性可以產生經濟價值、游戲裝備、平臺賬戶等等均能產生一定的經濟價值，應當納入債務人無形資產中。且根據《民法典》第127條規定，數據和網絡虛擬財產作為民事客體予以保護，因此，個人破產中對該等數字、虛擬財產的關注應當得到管理人的足夠重視，并妥善處置，可能最大程度提高清償，保障債權人權益。

 

二、個人破產中財產處置涉及主要稅種

個人破產中管理人處置變現各類債務人財產，應當根據不同財產屬性個性化處置，并依法繳納稅款，在制定個人破產重整計劃或者分配方案時，關注稅款的測算和預留。主要涉及如下稅種:

1.增值稅

增值稅是我國第一大稅種，發生應稅行為繳納增值稅、消費稅的，應當依法繳納城市維護建設稅、教育費附加、地方教育附加。自然人處置財產并不必然繳納增值稅，只有自然人銷售其取得不動產或出租不動產，應當依法繳納增值稅；對于自然人銷售處置已經使用過的物品（如二手車），依法免征增值稅。

 

2.個人所得稅

個人所得稅是自然人經濟活動中最重要的稅種，在個人破產過程中，個人所得稅也是個人繳納稅款的集中點，根據《個人所得稅法》相關規定，自然人取得的工資、薪金所得；從事個體工商生產、經營所得；勞務報酬所得；稿酬所得；特許權使用費所得；利息、股息、紅利所得；財產租賃所得；財產轉讓所得；偶然所得等均應當依法繳納個人所得稅。

 

3.土地使用稅和房產稅

自然人在城市、縣城、建制鎮和工礦范圍內使用非免稅土地的，或承租集體所有建設用地的，應當依法繳納土地使用稅；擁有、代管或使用位于上述地域范圍的經營性房產，還應當繳納房產稅。

 

4.印花稅

自然人發生書立、領受、使用應稅憑證，應當依法繳納印花稅，俗稱“貼花”。個人訂立購銷合同、加工承攬、建設工程勘察設計、財產租賃、貨物運輸、倉儲保管、借款等經濟合同；產權轉移書據；營業賬簿；權利、許可證照等應稅憑證，應當依法“貼花”。

 

5.契稅

自然人在我國境內通過受讓、購買、受贈、交換等方式取得土地、房屋權屬，應當依法繳納契稅。

 

6.其他稅種

除上述主要稅種外，自然人發生應稅行為，如占用耕地建房或從事非農業建設可能涉及耕地占用稅、在我國領域及管轄海域開采應稅礦產品或者生產鹽的行為涉及資源稅。

 

個人破產中，管理人在開展債務人財產處置變價、出租等行為，應當依法申報繳納稅款。

三、個人破產中主要財產處置稅務處理

（一）自然人股權處置涉稅處理

自然人轉讓股權涉及的主要稅種為個人所得稅。根據《個人所得稅法》，個人通過出售、贈與、或者其他方式轉讓股權，取得的所得屬于財產轉讓所得，需要按照20%的稅率繳納個人所得稅。自然人應當就股權轉讓收入在扣除該自然人取得股權成本和取得股權支付的相關稅費后作為應納稅所得額繳納個人所得稅。即個人所得稅=（股權轉讓收入-股權原值-相關稅費）×20%。
 

需要注意的是，股權轉讓行為并非僅指本人主動出售股權給第三人，股權轉讓是個人將股權轉讓給其他個人或者法人的行為，包括主動出售股權，也包括公司回購股權、發行人首次公開發行新股被投資企業股東將持有的股份以公開發行方式一并向投資者發售、股權被司法機關強制過戶、以股抵債等行為。因此，在個人破產中，處置個人持有企業股權處置或者在清償中“以股抵債”，均應當與稅務機關溝通，并依法申報納稅。

（二）自然人出租房屋涉稅處理

個人破產中面臨較多的是將個人房屋處置變現，在處置過程中涉及稅費問題相對簡單，筆者選取涉稅種類較全面的房屋出租進行說明。

 

在個人破產中，如決定對自然人房屋以出租形式進行處置，以收取的租金作為償債資源，或者自然人在破產前已經將房屋進行出租，管理人決定繼續出租的情形，均會涉及稅務處理，如何選擇合適的計稅方法才能節省稅費，增加償債費用，是管理人面臨的現實問題。自然人出租房屋行為幾乎涵蓋個人破產中所能涉及的全部稅種，各稅種的征收規定也不盡相同。自然人出租房屋也可以采取分稅種計征方式和綜合征收率計征方式等兩種征稅方式，選擇合適的征稅方式，將影響個人房屋出租收入繳納稅款多寡，并影響個人破產中債務清償資金數額。

1.分稅種計征

（1）增值稅及附加

根據《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全面推開營業稅改征增值稅試點的通知》（財稅【2016】36號），個人出租住房，應當按照5%征收率減按1.5%計算納稅額；《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增值稅小規模納稅人減免增值稅等政策有關征管事項的公告》（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23年第1號）規定，個人采取一次性收取租金形式出租不動產取得的租金收入，可在對應租賃期內平均分攤，分攤后的月租金收入未超過10萬元的，免征增值稅。附加稅以納稅人實際繳納增值稅稅額為計稅依據，增值稅免征的，附加稅也免征。

 

因此，管理人或債務人在個人破產程序中，如對個人房屋進行出租，應當根據相關稅務規定，確定租金并選擇相應的計稅方法。

（2）城鎮土地使用稅及房產稅

根據《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廉租住房經濟適用住房和住房租賃有關稅收政策的通知》（財稅【2008】24號），對自然人出租住房的，不區分出租住房用途，免于征收城鎮土地使用稅，對于房產稅也不區分用途，按4%的稅率征收房產稅。

 

（3）個人所得稅

根據《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廉租住房經濟適用住房和住房租賃有關稅收政策的通知》（財稅【2008】24號），對于個人出租住房取得的所得減按10%的稅率征收個人所得稅。需要說明的是，根據《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個人轉租房屋取得收入征收個人所得稅問題的通知》（國稅函（2009）639號），個人將承租房屋轉租取得的租金收入，屬于個人所得稅應稅所得，應按“財產租賃所得”項目計算繳納個人所得稅。

 

（4）印花稅

根據《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廉租住房經濟適用住房和住房租賃有關稅收政策的通知》（財稅【2008】24號），對個人出租、承租住房簽訂的租賃合同，免征印花稅。因此，在個人破產中，房屋租賃合同無需繳納印花稅。

 

2.綜合征收率計征

個人出租房屋綜合征收率根據不同地區稅務局政策，存在一定的差別，如北京市規定，個人出租房屋，不含稅月租金收入不超過10元的，綜合征收率為2.5%。稅務機關或稅務機關委托代征機關征收稅款后，向納稅人填開包括房產稅和個人所得稅的完稅證明。個人出租房屋，不含稅月租金超過10萬元的，綜合征收率為4%。上海市規定，個人出租房屋，不含稅月租金收入不超過10元的，綜合征收率為3.5%。稅務機關或稅務機關委托代征機關征收稅款后，向納稅人填開包括房產稅和個人所得稅的完稅證明。個人出租房屋，不含稅月租金超過10萬元的，綜合征收率為5%。廣州市規定，個人出租房屋，月租金未達2000元的，按2%的綜合征收率計征，月租金2000元至3萬元的，按4%的綜合征收率計征，月租金3萬元至10萬元的，按4.295%的綜合征收率計征；深圳市規定，個人出租房屋，月租金收入在3萬元以下，按4.5%的綜合征收率計征，月租金收入在3萬元至10萬元的，按6.105%的綜合征收率計征，月租金在10萬元以上的，按6.18%的綜合征收率計征。

 

為直觀體現分稅種計稅和綜合稅率征稅，筆者按北京市的規定舉一例子說明：甲將一套房屋出租給乙，租金期限為一年，合同采用按月收取租金方式，每月租金1.5萬元。在分稅種計稅方式下，甲需繳納房產稅每月600元（15萬×4%）、每月繳納個人所得稅1152元【（15000-600）×（1-20%）×10%】，該種計稅方式下，每年產生稅費合計21024元。如采取綜合征收率計征，則甲每月繳納稅金354.14元【15000÷（1+5%）×2.5%】，甲每年應繳納稅款合計4249.68元。

 

四、筆者寄語

個人破產不同于企業破產，個人破產財產處置所面臨的稅務問題有別于企業破產，個人破產財產涉稅處置體現更加復雜化、多樣化，個人破產案件管理人如何選擇合適的納稅方法和稅務規定，能夠對繳納稅款產生較大影響，因此，關注個人破產中的稅務問題，應當得到管理人和債務人的重點關注，利用合理的方法能夠減輕稅費負擔，有利于提高個人破產的質效。